我家楼前有一条东西方向的僻静小路,路是和这座高楼一起修建的,路北新栽了一排小枫树,路南则矗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法桐树。它大概是长在那里多年了,有十几米高,从我家所住的六楼望去,正好看到它的树顶。
记得刚搬到新家时,我们一家三口都很兴奋,还在阳台拍了一张全家福。回看照片时,发现人像后面竟有些灰白,忙查找原因,结果就看到窗外很多光秃秃的灰白枝杈在风中摇晃,原来是楼下一棵高大的法桐树探着头闯进了镜头。正值严寒的冬日,它浓密的树枝上只挑着几片黄褐色的干枯树叶,显得没精打采。我皱了皱眉,说:“这里一切都好,只有这棵树有点碍眼。”
春天来临,万物复苏。站在阳台上,不经意间看到远处的柳树荡出了丝丝绿意,远远近近,桃树红、杏花白,满园姹紫嫣红,春意浓浓了。楼下那排小枫树也鼓出了芽孢,精神抖擞,只有那棵法桐树还纹丝不动,悠闲而慵懒地将浓枝密杈伸向天空、伸入暖暖的阳光里,在和暖的春风中毫不羞怯地摇动着。难道这是一棵死树?
疑惑之际,定睛一看竟然发现,这棵树已发出了毛茸茸的叶芽,只是这叶芽不像其他树新发的叶子那么绿,那么惹人注目,而是有点灰白色。一两天的工夫,灰白色叶芽就长大了许多,里面包孕的绿意也增加了。当整棵树长满了这种有星状茸毛的叶芽时,竟然奇幻起来,仿佛整棵树上都挂满了绿褐色的小星星。“春天真美呀,连这棵法桐树都变美了!”我的丈夫——来阳台找东西的理工男竟感叹道。我也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这棵树。原来,它不与人争先,不出风头,只是为了厚积薄发,展现更坚实的自己呀!
这棵法桐的树叶长得很快,由花生米大小再到铜钱大小,圆形的小叶逐渐伸出了五六个叉尖,变成更为漂亮的手掌形状,叶子正面的掌状叶脉清晰可见。这有点像枫树的叶子,却比枫树叶的分叉更柔和,也比枫树叶更厚实;相比枫树叶的平滑,它的叶子毛茸茸的,拿在手里会有一点刺扎的感觉,叶子的边缘还有齿牙,让人不敢轻易碰触。看来它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生长,不去迎合春风,也不去迎合人的喜好。我开始凝视这棵树,这棵普通的法桐树。
其实,它的树干不比家用的高压锅粗多少,是灰白色的,上面还有些正在剥落的灰褐色树皮,很像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工人户外作业时粘在衣服上的泥土;树干从五六米处往上便长满了大大小小几十根枝杈,每根大枝杈上又有一些小枝杈,每条小枝杈上都长满了叶子。整棵树像一个巨大的绿色大钟,叶子浓密,经常会在风中嬉闹,发出沙沙的声音。这棵树的美好不久就被一对花喜鹊发现,它们很快在浓枝密叶间搭建了新家,每天清晨都用清脆的叫声参与到这棵法桐树家族的“合唱”中。这真是一棵自得其乐的法桐树!
夏日炎炎,这棵法桐树从容地撑出一片绿荫,并默默地开出不易被人察觉的黄色小花;秋风吹来时,它已长出满是小刺却不扎人的绿色小绒球,小绒球不断长大,长成像铃铛一样的果实,悬挂在浓密的树叶之间。“铃铛”点缀在树叶间,它们虽然与宽大的叶子大小不同、形状各异,但毫不违和,因为它们是一群善解人意的精灵,从不聚集,却能互相照应,经秋风一吹,秋雨几沥,“铃铛”也随树叶一起由绿变黄,再经秋阳遍照,整棵大树就变成一棵“黄金树”了。总之,秋天有“铃铛”“加入”并点缀在树叶间,整棵法桐树又多出了不少韵致。冬天,当树叶落尽时,“铃铛”还挂在枝头,虽然已是褐色了,但冷风中经暖阳一照,也能摇曳出温柔灵动的趣味。这些可爱的“铃铛”一直挂在那里,随风演奏,往往第二年春天又是满树绿叶长出,或又要开花结果时,它们才恋恋不舍地落下来。
几度春秋,与这棵法桐树日日相伴,现在我们全家都喜欢上了它,每当看书累了、看电脑屏久了,都习惯走到阳台去看看它,看看栖息在其上的已分作两巢的花喜鹊,让那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绿色或黄色“按摩”一下我们的眼睛,让那风中摇荡的“铃铛”和着清脆的鸟鸣声放飞我们的心灵。
法桐被称为“行道树之王”,树干高大,树姿优美,具有较高的观赏价值。其生长迅速,枝叶茂盛,夏天又能为行人遮阳。不仅如此,法桐抗空气污染能力较强,有净化空气的作用。而它默默站在那儿,从来不炫耀自己。这看似寻常、如此沉静的法桐树,安然而不争春、自然却不迎合他人、灿烂时却能保持默然,让人不觉感慨万分。
望着楼前那棵法桐树葱翠的树顶,我肃然起敬:它平凡而不平庸、低调却不低落、自然而不做作。在这个众声喧哗的时代,努力做个法桐似的人吧!我默默勉励自己。
作者:济南大学 刘艳芬
编辑:扈美辰
审核:王骄